王世祯题《聊斋志异》的诗

    蒲松龄的铸雪斋本《聊斋志异》有王世祯题的一首卷首诗，读来令人颇感有味：　

             姑妄言之姑听之，

         豆棚瓜架雨如丝。

         料应厌作人间语，

         爱听秋坟鬼唱时。

      清代初年，山东淄博有位才子蒲松龄，考中秀才以后在科场上屡试不第，后来他看透了科场的黑暗，潜心于文学创作，写出了揭露社会黑暗现实的伟大著作《聊斋志异》。在著作中，以写花妖狐魔说鬼说狐的方式鞭挞了现实中种种黑暗现象。特别是对统治阶级的腐朽、对科场的黑暗进行了无情地揭露、对被妖魔化了的社会下层人物进行了热情地赞美和肯定，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产生了很好的社会效果。然而，那是个封建社会，文字狱盛行的时代，特别是在满族统治者的统治下，能允许一个落第的汉人秀才这样肆意抨击现实吗？回答是肯定的。

     当时有个“神韵派”诗坛领袖王世祯，号渔洋山人，山东恒台县人。此人官居刑部尚书，生杀大权在握。他看到了《聊斋志异》大吃一惊，认识到只要有人说出这是一部无情地抨击社会现实的著作，作者就犯下了杀头的“大罪”。不仅作者要杀头，家人上上下下都要杀头，连刻书的、印书的、卖书的、买书的统统要杀头。

       闻到了血腥味的王大官人并不想让它酿成血案，他怎样化解这场灾难呢？

有时候，明白人装傻也是把事情办好的方法。当然，装傻不是真傻，揣着明白装糊涂，而且装得很像这也是很不容易的。不过，能不能装糊涂是有条件的。蒲松龄是在说鬼讲狐，手法和《西游记》差不多。《西游记》里那些修练成精兴妖作怪的怪物，大部分是上方的大人物跟前的“红人”，到人间肆意兴妖作怪干尽坏事，发现了招回去照样当差，不受惩罚。这无疑是指的社会现实。但是作者没有明说呀！读者虽然应该这样看，作者并没这样说，谁这样看是自己的看法，不是作者要你这样看，不是作者的责任。

这就给明白人装傻留下了空间。�ネ跤嫜笕鲜兜轿侍獾难现兀�在为蒲松龄题诗时便说：作者随便说说，听者随便听听就是了。作者就是喜欢在阴天下雨的时候，蹲在豆棚瓜架下边，几个人瞎白话。大概是作者不愿意讲人间的故事，他就是喜欢说些个秋雨连绵细雨濛濛时山前村后野坟苑里鬼呀狐呀的热闹。

这首卷首诗看上去把这部著作的思想意义给贬低了。诗人袁枚在《新齐谐序》中指出：有所寄托，而不是“妄言妄听，记而存之”的作品。显然，袁枚读懂了《聊斋志异》而没有理解王世祯的诗意。王世祯已经为《聊斋志异》定了调子，有不同看法也无伤大雅。读者向来有自己有理解，作者笔下未必有，读者心中未必无，一向如此。有人这样看，有人那看，很正常。王世祯这样写意在保护作者，只是为了少给作者惹祸，绝非否定作品的意义。